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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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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有下輩子,我不想做什麽土地神……我只想做個普通的女生,想發脾氣就發脾氣,想喜歡誰就喜歡誰,坦坦蕩蕩和男生牽手走在一起,去他媽的規矩。”棠小野借著醉意說道。

地上擱著七八個空的啤酒瓶,棠小野抓起其中一個,像拿著一個話筒一樣,扶著桌子站起了身:

“我要在這裏感謝青島、感謝百威,謝謝所有你們的鼓勵,讓我能夠這麽痛快的說出這檔子破事。呼,痛快!”

隔壁桌吃宵夜的幾個男人帶著好奇的目光朝她看了過來,容櫸一把將她按下:“好了,別再說了,早點吃完回家吧。”

“明明是你要聽我說的,現在又拉著我不讓我說。”棠小野坐下來,毫無形象可言地咬下一串烤羊肉,一口肉再配上一口啤酒,“你這個時候應該罵我,罵我當年是個玩弄少男的豬腦子。快罵我!”

她奇特的請求讓容櫸哭笑不得, “這也不是你的錯,七情六欲其實就像花開花落一樣,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。”容櫸的聲音像一塊涼玉,清雋而溫柔安慰著她:“就當作是經歷了一場風雨。風雨讓花落,也讓花開。如果沒有風雨,花不會落,也不會開。”

棠小野眼睛紅撲撲像只迷途的小狗:“我才不想要什麽花落花開,就讓我做一根光禿禿的樹枝不好嗎,心如止水從頭禿到死不好嗎……”

容櫸扶住身子顫顫巍巍搖晃的她:“你怎麽可能一直光禿禿,”他頓了頓,沈聲緩緩道:“你還有我呢。”

他最後一句聲音很輕,像一朵花瓣落在薄薄冰層上。

“你?”棠小野望著他竟然笑了,小腦袋朝他湊過來,一根手指點在他下巴上微一用力,容櫸擡起頭對上她醉意瀲灩的眼眸。“對啊,我還有你。”

她露出紈絝大少調戲小女生的表情,湊近了,一呼一吸的暖燙氣息帶著酒精的味道掃過他頰邊。

容櫸屏住了呼吸,只覺得她眼睛烏黑得發亮,像流光閃耀的墨玉。

“你真好看。”她帶著酒氣笑著說,一點都不像開玩笑:“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。”

棠小野眸色更暗,笑意迷離對他勾了勾指頭,聲音輕軟而飄忽:“你靠近點,我有一句話,只能和你說。”

容櫸額上滑下一滴冷汗,她都快坐到他腿上了,這還不夠近?

她又勾了勾手指。

路燈下她紅唇妖艷,眉眼勾人,像志怪畫本裏的妖精。

容櫸心神一蕩,鬼使神差地把耳朵湊了上去。

棠小野攏起小手,附在他耳邊,溫熱的鼻息燙紅了他的耳垂,“你呀,一定能夠……成為這片土地上……最賺錢的那只招牌鴨。”

***

如果是平時,容櫸肯定不會這麽對她。

但這次,他真的被她氣得肝疼。

聽了一晚上她對另一個男人的戀戀不忘,還要被她嘲諷調戲?

好,棠小野你做的很好!

在菜頭不解的眼神裏,容櫸像背著麻包袋一樣把喝醉的棠小野背進了家門,背進了廁所。

她尚有幾分神智,捶著他肩膀問你要幹嘛。

他一點都不客氣地把她腦袋按到馬桶邊,伸手摳進她喉嚨裏。

棠小野一陣反胃,一頭撲進馬桶裏吐了起來。

容櫸打開水龍頭,清水嘩嘩流出。他洗完手,再也不管身後吐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子,推門離開了洗手間。

***

不高興歸不高興,容櫸並沒有忘記和棠小野的約定。

方然從拘留所釋放回家第二天,容櫸獨自一人過來,以“治病”的理由敲開了方家的門。

和喬安娜定下契約的妖靈頗有道行,那只妖靈許諾的“永遠讓一個男人記住你”,說穿了不過是將喬安娜死後的執念附在方然的夢境中,有點像這個時代的電腦病毒。

人類皆有做夢的能力,極個別這方面能力強的人類,甚至能夠在夢境中勘破未來。

方然這種情況說簡單不簡單,說棘手倒也不棘手。

喬安娜的怨念融入他的夢境,就像一滴染料融入一杯清水中,要完全摘除染料是不可能的,但把杯子裏的水倒掉卻很簡單。

容櫸告訴方然:“你的病我可以治,但是治好以後,你會永遠失去做夢的能力。你,可願意?”

方然想也沒想就答應了。

做夢算什麽能力啊,夢裏光怪陸離的一切都是假的,他只想回到從前妻兒和睦的簡單生活。

容櫸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,他笑了笑,幽暗的眼底閃動著神秘莫測的光。

樊薇薇看著丈夫和那個長發男子一起進了臥室。

許久之後,那男子獨自推門走了出來,他的聲音有種好聽的低沈:“他睡著了,睡醒之後,再也不會被噩夢困擾。至於胸口上的紅印,過幾天會就會消失。”

一切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
他的任務,完成了。

樊薇薇向他道過謝,堅持要給他錢。他淺笑著垂下了漂亮的眼睫,溫文有禮卻又態度堅決地表示拒絕。

錢他是不會收的,因為他這一趟過來,已經獲得了他想要的東西。

樊薇薇送容櫸出門時,他經過客廳瞥見一排照片,目光落在其中一張他熟悉的照片上:“你和你先生,竟然這麽早就認識了嗎?”

樊薇薇看著那張畢業照,點頭稱是,“我們高中三年都是同班同學,高考完就在一起了。”

“哦?”容櫸回過頭,眼眸中閃過一抹微光:“不知夫人有沒有時間和我聊聊你們相愛結婚的故事?”

樊薇薇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,她溫柔地擡手攏了攏耳邊垂下的頭發,點頭說了聲好。

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呢,她想。

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註視過來的時候,她心頭突突跳著,完全無法拒絕。

***

容櫸從方然家回來後,也給棠小野帶回了一個故事。

棠小野曾經的同班同學,不僅有穿著白襯衫笑起來梨渦清甜的方然,還有一直坐在方然後排溫柔羞澀的女生樊薇薇。

她甜美又苦澀的高中回憶裏,樊薇薇也登過場,只不過被她過濾掉了。

棠小野從那天的生日會狼狽而逃消失後,樊薇薇一直守在方然身邊,溫柔地安慰著他,安慰著安慰著,男孩的心防就被攻陷了。

沒多久,這對小男女確立了戀愛關系。

然後大學,然後畢業,然後成婚,然後生子。

棠小野聽完容櫸的陳述,難以置信地翻出了當年的同學錄,果然看到了畢業照站在方然不遠處嬌羞微笑的樊薇薇。

她早就知道方然結婚了,但她不知道他結婚的對象,竟然也是她早就認識的人。

她更加沒有想到,自己沈浸情傷難以自拔的時候,心裏的白襯衫男孩早就和別的姑娘搞到了一塊。

什麽嘛!

臭男人,連基本的舊情難忘的美德都沒有!

虧她還為了洗刷他身上的罪名幾度奔走。

棠小野胸口翻湧著奇怪的情緒——驚訝中帶著憤怒,憤怒中帶著悲傷,好像無端端被人背叛了一般。

“昨天晚上,你講完自己的故事,喝著酒又哭又笑,我還真以為這是個癡男怨女的愛情悲劇。”容櫸收起照片和冊子放回原位,語氣中帶著嘲諷:“原來故事的續集,是有緣人終成眷屬。你以為你是他胸口的朱砂痣,實際上呢,他一轉身就有了新歡,他們倆現在小日子過得多滋潤,就剩你一個人念念不忘、良心受傷?”

棠小野像一只被他踩到尾巴的貓,她說不出話,只能抿著嘴角,眼底神色又委屈又憤懣。

容櫸給她倒了杯水:“多喝點熱水,把腦子裏沒醒完的酒給我痛快醒完了。”

棠小野抓過杯子,一仰首,咕嚕咕嚕,報覆性喝完了一整杯。她放下杯子狠狠回瞪著他:“傷口上撒鹽很過癮是不是,你還有什麽話要和我說,趕緊說完了別賣關子。”

容櫸挑了挑眉,沒錯,他的確正在給她傷口上撒鹽:“十五年了,他們孩子都三歲了,你還沈溺在悲傷和自責裏,說著什麽再也不要動心的蠢話。你至於嗎?你信不信他根本不記得你。”

不把話說重一點,他怕她根本清醒不過來。

棠小野騰地站起了身,氣鼓鼓的臉上神色激動:“你怎麽知道他不記得我?”

容櫸輕輕一笑,“若是不信,你可以摘下墨鏡口罩親自去找他求證。”

他在抽走方然夢境的時候,也對方然曾經的回憶稍微動了一點手腳。

所以他有百分百的自信,方然不會再認得她。

棠小野沈默了,好像在咀嚼容櫸話中的意味,好像在評估到底要不要沖到方然面前一問究竟,又好像在重新梳理舊時光的回憶……

過了很久,她哪也沒去,跌坐在沙發上,雙手捂著臉嗚嗚哭出了聲,晶瑩滾燙的眼淚順著指縫流出,她一邊哭一邊罵道:“媽的,你們這些大豬蹄子,統統燒死!”

“大豬蹄子?”容櫸一時不理解這詞。

棠小野抹了把淚惡狠狠瞪著他:“男人,你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!就該統統燒死。”她罵完,停下眼淚,一動不動地望著他,眼底好像有烈火在燃燒:“放心,我燒誰都不會燒你的。”

“哦?”

“燒死你太便宜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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